建立美國國內供應鏈,以取代中共在將稀土加工成生產從 iPhone 到 F-35 戰鬥機等各種產品所需材料的全球壟斷,可能需要長達五年的時間。
美國稀土協會董事會成員、關鍵礦產研究所聯合主席梅麗莎·“梅爾”·桑德森(Melissa “Mel” Sanderson)表示,雖然美國地下蘊藏着 17 種稀土元素和 50 種關鍵礦產,但美國卻沒有工業能力將其提煉成加工金屬和磁鐵。
“目前在美國,我們沒有磁鐵製造商。”正因如此,中共當局 4月4日對七種“重”稀土元素實施出口限制,以回應美國總統川普4月2日宣布提高對中國進口商品的關稅。在針鋒相對提高關稅後,美國目前對中國進口商品徵收145%的關稅,但電子產品暫時不受此限。
桑德森表示,“我當然希望,當政府處理這個關鍵領域時——這不是雙關語,這是一個關鍵領域——他們會意識到,在提高國內產量方面存在着這種脆弱性差距,無論你怎麼看,這都需要四到五年的時間。”
川普 4 月 2 日的命令要求商務部長霍華德·盧特尼克 (Howard Lutnick) 在 180 天內提出聯邦政府如何幫助開發“循環”國內稀土供應鏈的建議。總統還在考慮頒布允許深海採礦和商業儲備的命令。
經濟學家安東尼奧·格雷塞夫(Antonio Graceffo)表示,無論政府採取什麼措施,只要有足夠的許可證改革、放鬆管制和公私激勵措施,行業就會做出反應。“簡而言之,如果中(共)國永久禁止向美國出售稀土礦,那將是一件好事,因為這將迫使美國找到解決方案。”
格雷塞夫表示,建立國內稀土供應鏈有“大量解決方案”,包括正在進行的與烏克蘭的談判。“我們當然可以克服這個問題,”他說,“從長遠來看,如果中共切斷我們的供應,情況會好得多,(工業界)一定會找到辦法。”
科羅拉多礦業學院經濟學教授伊恩·蘭格( Ian Lange )對此表示贊同,“我持樂觀態度,”他說。蘭格表示,七種受限稀土元素有替代材料,一些製造商告訴他,沒有這些替代材料,他們也能生存下去。他質疑北京是否能夠維持稀土出口限制,因為美國工業是其最大的市場。“我們會看看這到底是真的,還是又一個需要克服的障礙。過去幾年,我們一直在慢慢建立供應鏈”,“我們在美國很快就能取得一些成果了。”
但對於採礦和精鍊行業來說,“接近”是一個相對概念,擬議項目通常需要 10 到 20 年才能獲得批准。
漫漫長路
總部位於澳大利亞的美國稀土公司是美國眾多從事稀土和關鍵礦產開採的初創企業之一。該公司還將在懷俄明州惠特蘭郊外的哈勒克溪礦附近建造一座精鍊廠,用於加工鏑和鋱(七種受限制的“重金屬”中的兩種)。鏑用於製造風力渦輪機、電動汽車和核反應堆控制棒的電機和發電機中的磁鐵。鋱的化合物則用於電子產品、半導體和熒光照明。
美國稀土公司在亞利桑那州也擁有一座礦山,已從懷俄明州獲得 710 萬美元的撥款,並從美國進出口銀行獲得了一份高達 4.56 億美元的債務融資意向書,用於生產其所稱的 20 年供應量的關鍵稀土元素,包括鏑和鋱。
同樣在懷俄明州,拉馬科資源公司(Ramaco Resources)正在其布魯克礦區動工興建一座估計儲量達 15 億噸的稀土礦床和試點加工廠。而稀土元素資源公司已在其位於厄普頓的貝爾洛奇示範工廠開始“專有加工和分離作業”。
總部位於俄克拉荷馬州的美國稀土公司今年將開設一家“新磁鐵”工廠,該公司今年在德克薩斯州朗德托普的礦場生產出了第一批氧化鏑樣品,並在科羅拉多州惠特里奇的研究工廠進行了加工。
Ucore Rare Metals 公司正在亞歷山大開發路易斯安那戰略金屬綜合體,並獲得該州 2000 萬美元的獎勵。而鈾礦開採公司 Energy Fuels 正在猶他州的 White Mesa Mill 加工獨居石砂以提取稀土元素。兩家公司均為加拿大公司。
美國最著名的兩家稀土運營商是澳大利亞的萊納斯稀土公司(Lynas Rare Earths,中國以外全球最大的稀土開發商)和總部位於拉斯維加斯的MP Materials Corp。
這兩種材料對於美國國防部加工稀土元素都至關重要。美國國防部正在實施一項五年計畫,旨在建立“可持續的礦山到磁鐵供應鏈”,以滿足到2027年的需求。
萊納斯稀土子公司萊納斯美國公司於2023年獲得2.58億美元,用於在德克薩斯州西德里夫特建造一座佔地150英畝的商業分離工廠,用於加工鏑和鋱等重稀土。
五角大樓今年 1 月表示,其初始項目請求超出了軍事需求,增加了一倍,以“增強供應鏈的彈性,以滿足蓬勃發展的高科技產業以及國家安全需求”。
2022 年,美國國防部向 MP Materials 撥款 3500 萬美元,用於在加利福尼亞州的芒廷帕斯建造一座加工廠。並且,2024 年,該公司獲得了5850 萬美元的聯邦稅收抵免,用於在德克薩斯州沃思堡建造美國第一家完全集成的稀土磁體製造廠,為通用汽車電動汽車發動機提供服務。
2024 年,MP Materials 在芒廷帕斯礦實現了美國歷史最高產量,交付了超過 45,000 公噸的稀土氧化物和精鍊產品。
此次產出的產品包括創美國紀錄的 1,300 噸氧化釹鐠,它是“永磁體”的關鍵元素,可保持其磁力數十年。
MP Materials 首席執行官兼創始人詹姆斯·利廷斯基 (James Litinsky) 在一月份的一份聲明中表示:“這一里程碑標誌着美國在恢復完全一體化的稀土磁體供應鏈方面邁出了重要一步”,“我們已經到達了國會大廈和美國在一個重要領域的競爭力的重要轉折點。”
然而,萊納斯稀土公司和MP材料公司生產的稀土礦石都超過了其加工能力。為了維持運營,他們必須將開採出的大部分礦石出口。
關鍵礦產研究所執行主席傑克·利夫頓(Jack Lifton)表示:“MP 基本上是中國最大的海外稀土礦石供應商”,並指出中國上海資源工貿有限公司於 2024 年從 MP Materials 購買了 32,000 噸稀土礦石,價值 3.5 億美元。如果中國必須支付 145% 的關稅才能向美國出口加工稀土礦物,“那麼保持這種(出口速度)無異於經濟自殺,因為他們做不到——他們的成本將超過其價值”。
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關鍵礦產安全項目研究員梅雷迪思·施瓦茨(Meredith Schwartz)表示,儘管萊納斯是中國以外最大的生產商,但由於中國沒有足夠的精鍊能力,它仍然向中國出口氧化物。
施瓦茨在 4 月 14 日的播客中表示,儘管澳大利亞擁有萊納斯,但至少到 2026 年,澳大利亞仍將依賴中國進行稀土提煉。施瓦茨表示,“但即使美國 MP Materials 和 Lynas 的這些設施全面投入運營,也遠未達到商業產能,與中國的產量相比更是相形見絀。” 她表示,雖然 MP Materials 在 2024 年生產了 1,300 噸氧化釹鐠,“但同年,中國產量估計為 30 萬噸”。施瓦茨表示,正在取得進展,但也存在挫折和挑戰。
施瓦茨還指出,儘管美國首次提純氧化鏑是國內稀土行業的“一次突破”,但“要將實驗室樣品生產轉化為全面的商業化生產,還有大量工作要做”。“即使最近進行了投資,美國距離實現(國防部)不依賴中國的從地雷到磁鐵的供應鏈目標,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而且距離在這一戰略行業與外國對手競爭,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發展採礦和加工能力需要長期努力,這意味着美國在可預見的未來可能將處於劣勢。”
許可證、融資改革
施瓦茨表示,建立國內稀土供應鏈的途徑已包含在眾議院2023年美國與中國共產黨戰略競爭特別委員會的一份報告中,該報告題為《重啟、預防、建設:贏得美國與中國共產黨經濟競爭的戰略》。
她建議國會通過向美國製造商提供稅收減免來激勵國內稀土磁鐵的生產,只要伴隨期待已久的許可證改革。
格雷塞夫就支持這一做法,他說:“川普將會廢除或取消一些環境限制,我們的一些盟友可能也會做同樣的事情。” 他表示,美國製造商將提高效率,生產出更好、更便宜的產品。
格雷塞夫表示,“一旦你把這些東西帶回國,你就會擁有所有這些偉大的頭腦,所有這些受過良好教育的人,他們都被利潤所驅動。這實際上會推動技術發展,因為我們會找到更好的方法來做事”,“當你向工廠工人支付每小時 25 到 30 美元的工資時,你就會有動力去尋找更有效率的方式來做事,而不是像在中國那樣支付每小時 8 美分的工資。”
桑德森表示,川普政府“正在做出巨大努力,解決過去 50 年來長期困擾美國汽車業的重大難題”。她說,許可改革是其中第一個關鍵點。“這個體系過時、低效,而且訴訟頻發,導致一些好項目只能擱置二十多年”,“所以他們正在解決這個問題,消除這些障礙。”
利夫頓表示,川普政府必須建立一個沒有中國參與的稀土“有組織的市場”。他很驚訝行業組織尚未這樣做。“沒有共同點,沒有共同的組織基礎。比如,你可能會想,所有汽車公司聚在一起說,‘聽着,我們不會談論我們的競爭[問題]、相對成本、明年的車型是什麼樣子,我們會討論稀土永磁電機的共同採購,因為我們都需要它,’”他說。
桑德森表示,政府正在解決的另一個稀土難題,是建立一種新的“公私合作形式”,利用發展金融公司和國防部的資金“作為吸引私人投資的支柱”。例如,美國稀土公司就通過總統要求供應鏈彈性的行政命令從美國進出口銀行獲得了 4.56 億美元的授權。“進出口銀行從未為這些項目提供資金”,直到總統指示它這樣做。
桑德森說,根據政府的改革,礦山項目不需要客戶“保證購買全部或部分產出”即可獲得補助金和貸款,這使得審批流程更快。她表示,融資是採礦業的一個問題,但在稀土開發中,融資問題更是令人擔憂。“你在地里發現了很多好石頭,真是太好了。現在你需要資金來轉型成為一家真正的礦業公司,”她說。“美國銀行通常不會貸款給這類公司。”
懷俄明州拉勒米市西部研究所首席執行官迪迪埃·勒蘇爾( Didier Lesueur)表示,稀土開採和加工“是資本密集型產業,一旦你投資並開始運營……這些人如果看不到自己能夠運營該礦 10 年或 20 年的潛力,就不會投資”。
利夫頓表示,“大資本對稀土不感興趣”。他指出,像力拓這樣的全球礦業巨頭並不想開採稀土,“所以,無論你怎麼談論這件事,在採礦業的背景下,這都只是一門小生意。”
從“母岩”中提取稀土元素是“一種‘黑魔法’,它是專有的,有很多專有操作。沒有人告訴你他們到底是怎麼做的,即使他們告訴你了,你也需要超級專家才能理解,” 利夫頓說。地面和市場之間有很多昂貴的台階,“順便說一句,你還得挖出東西……這非常昂貴”。
桑德森表示,從嵌入的材料中提取稀土元素並使其濃縮到使該項目具有經濟可行性的水平非常困難。“並非所有存款都足夠‘集中’,足以成為銀行的貸款對象。”
她表示,稀土開發的時間表也很難設定基準。“任何公司(無論在哪個行業)對新工廠、新礦山或新加工廠何時投產的估計,都是基於最佳情況的最佳猜測,即供應鏈不會崩潰、價格不會失控、天氣配合,等等等等。”
儘管如此,利夫頓表示,由於2022年的《通脹削減法案》提供了超過4000億美元的稅收抵免和其他激勵措施——至少目前如此——“華盛頓有足夠的資金來支持這些項目。”
萊蘇爾表示,建立國內稀土供應鏈需要時間,但值得花時間去做好。“這能快速完成嗎?不能,”他說。“可持續嗎?可以。這需要時間,因為大多數這類項目,比如美國稀土公司的哈勒克溪礦,都是“綠地項目”,也就是說,它們都是從零開始。”
桑德森說,目前美國的稀土產業“只是一塊大地上的小塊土地”。“但是,你從小做起,就能發展壯大,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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