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段「深偽」視頻在社交媒體平台抖音上走紅，視頻顯示美國前總統川普和副總統哈里斯並肩坐在話筒前，你一句我一句地唱著中文歌曲《我愛你中國》。該視頻截至文章發佈之時，在抖音上被點贊了3.8萬次，被轉發8.3萬次，留言近4000，收藏逾2000。評論區的一條留言寫道：馬上成純正的中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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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過去三個月里，類似這樣表現美國領導人用中文演唱流行歌曲的“深偽”視頻，在中國社媒平台上逐漸走紅，部分視頻還被轉發到了TikTok、Instagram和X等中國以外的社媒上。
隨着美國大選不斷臨近，華盛頓的國家安全官員和分析人士都多次警告過北京可能通過人工智能技術製作和傳播針對候選人和美國民主體制的虛假信息。最近幾年，中國一直實施在線影響力行動“垃圾偽裝”(Spamouplage)，用大量“垃圾偽裝”賬戶來推出暗中讚揚中國、批評美國和西方的虛假內容。
當然，從這些唱歌視頻下的留言來看，幾乎沒有社媒用戶相信美國領導人唱中文歌的視頻是真實的。
觀察人士告訴美國之音，鑒於華盛頓被視為是北京的競爭者，用這樣的方式調侃美國領導人，可能會讓中國觀眾感到一種“文化自信”；但這也同時體現出中國國內嚴格的審查，導致網民們無法用類似的方式調侃他們自己的領導人。
同時這也是中國長期推銷影響力的網絡行動的一部分，在社交媒體上冒充美國公民並散播虛假信息，企圖在11月總統大選來臨之前詆毀美國政治人物，加劇美國的政治分裂和製造混亂。
更多相關美國領導人的“深偽”視頻5月開始在網上傳播
美國領導人對唱中文歌的“深偽”視頻大約從今年5月起開始在中國網上傳開。這些視頻起初幾乎總是將拜登(Joe Biden)和他的前任川普作為主角。
一些視頻特意讓這兩位政治對手合唱以友情為主題的歌曲。
拜登今年7月宣布退出大選後，在一段新視頻里，拜登和川普對唱起了臺灣歌手周華健的著名歌曲《朋友》，相互表達留戀：拜登唱：“其實不想走，其實我想留，留下來陪你每個春夏秋冬。” 川普接道：“你要相信我，再不用多久，我要你和我今生一起度過。”
還有一段川普和拜登演唱的粵語歌曲《最佳損友》在抖音上獲得了超過44萬次點贊和接近4萬條留言。
一位用戶在視頻下調侃：“淚目，他倆關係一定很好吧。”
這段視頻的創作者“小強同學”製作了超過200部類似視頻。其中一部甚至獲得了伊朗大使館賬號的轉發。
一些這樣的視頻也被分享到了中國網絡“防火牆”以外的社媒平台上。
在另一個視頻里，拜登和特朗普共同演唱起了香港歌手張明敏的著名愛國歌曲《我的中國心》。視頻里拜登的背後是一張包含了臺灣的中國地圖和兩面五星紅旗。
一位抖音用戶留言：“就憑這首歌，你倆不用遞交入黨申請書了，直接破格入編。”
“文化馴服”美國領導人與中國人的“文化自信”？
為頗具影響力的獨立網絡媒體 ChinaTalk 做人工智能產業方面研究的亞莉克莎·潘(Alexa Pan)告訴美國之音，這些美國領導人唱歌的視頻之所以在中國互聯網上受到歡迎，部分原因在於它們讓中國網民覺得“從文化上馴服了強有力的美國人”。
“對於中國國內的觀眾來說，(這些視頻)成功地將美國的公眾人物帶入了中國的文化環境，” 她解釋道，“他們或許將此看為是‘文化自信’的一個體現。”
她說，鑒於華盛頓被視為是北京的競爭者，用這樣的方式調侃美國的領導人，可能在政治上也可以讓中國觀眾接受。
澳大利亞評論人士、前中國外交工作人員楊涵說，這同時體現出中國國內嚴格的審查導致網民們無法用類似的方式調侃他們自己的領導人。
他說：“中國網民不能調侃中國領導人，微信微博上連習近平三個字都是敏感詞，網絡翻譯工具遇到習的名字就不能工作，所以只能拿美國領導人搞笑啦。”
他說這讓他想起了一個美國前總統羅納德·里根(Ronald Reagan)曾經說過的笑話：“美國人和蘇聯人攀比誰的國家更自由。美國人說我可以在白宮門口大罵里根是飯桶。蘇聯人說那算什麼，我也可以在克里姆林宮門口大罵里根是飯桶。”
中共借“深偽”技術輸出意識形態和傳播虛假信息
自從 AI 2022年底開始在全球範圍內大熱以來，由人工智能驅動的“深度偽造”(Deepfake)技術得到了中國開發者和創作者的青睞。這一技術可以讓包括公眾人物、政治領袖、娛樂明星等在內的任何人講出或唱出他們要講的話和唱的歌。
中國的互聯網上不缺乏這樣的人工智能視頻製作教程。在視頻分享平台嗶哩嗶哩上就有不少這樣的教學短片。騰訊開發的對口型軟件 MuseTalk 就是最受創作者歡迎的人工智能模型之一。此外，教用戶使用西安交通大學開發的模型 SadTalker 的教程也不難找到。
ChinaTalk 的潘說，這些美國領導人唱歌的視頻雖然有趣，但製作粗糙，“視頻里明顯的缺陷，（例如身體的部分有時和背景融為一體）意味着視頻質量達不到行業里的頂尖水平。”
她認為，幾乎任何人都可以通過在中國境內可以使用的“文字轉視頻”模型生成這樣的視頻。
在中國，濫用“深偽”技術的例子已經出現。今年以來，多位西方女性的形象被盜竊，用來在中國社媒上推銷貨物和推進中共官方的敘事。
今年20歲的烏克蘭女孩奧爾加·洛伊克（Olga Loiek）就讀於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的認知科學專業（cognitive science）。她在YouTube上開設了自己的頻道，主打心理健康和生活方式類的內容，目前已積累了一萬多的訂閱人數。
但今年初在中國社交媒體上，一群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們卻自稱是在中國生活多年的俄羅斯人。她們用帶着外國口音的普通話讚美中國和中俄關係，並表示非常想嫁給中國男人。她們的名字也各不相同，有的叫娜塔莎，有的叫格蕾絲，有的叫安娜……
中國新年前後，類似這樣盜用外國女性形象傳播親俄親中內容的短視頻在中國互聯網上廣泛流傳。這些利用人工智能合成的視頻看起來頗為逼真，讓不少網民信以為真。大多數盜用外國女生形象的賬號似乎都以銷售俄羅斯產品為目的，常邀請觀看的網民們訪問他們的網店。
美國之音發現，部分盜用伊洛克形象的視頻帶有美國人工智能公司HeyGen的標誌。HeyGen是一家2020年成立於中國深圳的科技公司，受到中國投資巨頭的青睞。HeyGen如今的總部位於洛杉磯。
人工智能或幫助北京強化虛假信息攻勢
自從2022年 Open AI 發布了聊天機器人ChatGPT 以來，全世界掀起了一陣人工智能熱潮。
中國的百度、騰訊等科技巨頭紛紛投入了人工智能工具的研發當中。其中，人工智能生成逼真的虛擬人物成為了多個公司熱衷的研發內容。這種虛擬人物在中國被廣泛叫做“數字人”。
去年4月，騰訊推出了“數字人”服務，用戶花費千元人民幣即可獲得自己的“數字人”形象。由從微軟獨立出來的中國人工智能公司小冰所研發的“數字人”更是獲得了許多直播帶貨博主的青睞。使用“數字人”做直播意味着賣家不再需要顧慮人工勞動力成本和工作時長。
但同時，過去兩年來北京利用人工智能的發展增強自己的虛假信息行動，引起了西方情報界和一些智庫的擔憂。
去年2月，社交媒體研究機構Graphika發現了一場中共策劃進行的網絡行動，通過人工智能生成的虛擬人物宣傳親中反美敘事。
美國國務院去年9月發布的一份報告稱，對全球數據的獲取以及人工智能的發展，使得中國政府能“如外科手術般地精準針對外國受眾”，從而影響經濟和安全政策。
去年12月，澳大利亞智庫「澳大利亞戰略政策研究所」的研究報告稱，YouTube上存在龐大的頻道網絡利用人工智能宣傳親中反美的言論。
在一篇發表於《時代》雜誌網站上的文章中，美國智庫蘭德公司的研究員莫小龍（Nathan Beauchamp-Mustafaga）和威廉·馬瑟利諾（William Marcellino）也對此敲響了警鐘。
“由於人工智能科技，中國對社交媒體扭曲的影響力不僅將出現數量上的增長，其投入也將變得更低，而且更有可能產出更好、更能令人相信的內容”， 文章寫道。
莫小龍表示，儘管中國科技企業目前所擁有的人工智能技術還落後於美國的Open AI 等公司，但中國追趕上美國的步伐只是時間問題。
(文章參考了美國之音的報導)
